林盘构成的复合系统是人与自然共同演化的杰作

在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区，“水绕陂田竹绕篱”的川西林盘胜景，无疑最符合人们对田园生活的向往，但随着城市化的快速发展，郫都区已经被划入成都市的六环区。目睹自己幼时熟悉的家乡林盘正越来越少，四川省政府参事室文史馆研究员张星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为发掘保护这数千年流传形成的灌渠-农田-林盘复合系统，揭示其科学内涵与传统文化意义，不让它在快速城市化的进程中被吞没，中国农学会农业文化遗产分会、成都市统筹城乡和农业委员会、郫都区人民政府日前在成都市郫都区联合主办了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申报专家咨询会。

“这种由灌渠、农田、林盘构成的复合系统是人与自然共同演化的杰作，也是‘天府之国’的最好体现，这里的生活生产系统是独一无二的。”长期从事农业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与实践的中科院地理资源所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中心副主任闵庆文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为此他的团队已在此进行野外调查、农户访谈、资料和数据搜集，更加系统的研究工作也已展开。

系统机制不容小觑

2300多年前，李冰父子率众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使成都平原成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之国。无坝引水，自流灌溉，变害为利，使人、地、水三者高度统一。而郫都区正是都江堰水利工程的核心灌区。

中科院地理资源所客座研究员梁洛辉也认为，这种在全国乃至全球都十分独特的土地利用与景观，包含着深邃的水资源管理、水旱轮作技术、林盘景观持续管理等技术体系。

“房前屋后，都是树木和竹子，所有田埂上都种上农作物，一个小院落解决了生活生产所需的所有材料和工具。在这个系统中，都江堰造就的资源优势被利用到了极致，又通过技术、文化、生物方式组合到了极致。”闵庆文评价。

中国林科院荒漠化研究所研究员卢琦对此深有同感，“每一个林盘既是独立完整的，又是整个大灌区的有机组成部分。”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苑利提醒，农业物种多样性也是水旱轮作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认为农业文明最集中体现的是种子，真正值得保护的是老种子。

近一段时间，美丽乡村建设、乡村振兴战略开展得轰轰烈烈，在生态规划专家、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张林波看来，这些工作大都重视大生态，忽视了微观生态，郫都林盘的微生态环境恰恰具有很多地方乡村振兴所缺少的特质。

多重价值有待发掘

都江堰水利工程为成都平原带来了福祉，其灌渠水系构成了一个人工湿地生态系统，调节水量、净化水体的功能使其成为成都市区重要的水源涵养地。

多次深入郫都区开展专题调查的中国林科院亚热带林业研究所副研究员王斌介绍，宋元时期这里就形成了多种形式的水旱轮作耕作制。包括间种、套种、增种、小春作物轮种，多种蔬菜间种。

王斌认为水旱轮作的生态学意义在于，用地养地相结合的生物学措施，有利于均衡利用土壤养分，提高单位面积产量，改善土壤理化性状，调节土壤肥力、防治病虫草害，具有经济与生计、社会与文化、生态与环境、示范与推广、科研与教育等多重价值。

林盘-水旱轮作系统体现了水、田、林、宅和谐共生天人合一的生产与生活方式，北京科技大学副教授杨丽韫表示，这是典型的散居型农村聚落，是成都平原乡村景观的典型代表，具有其独特价值。

闵庆文强调，林盘具有生活、生产、生态多种功能与价值。作为生活场所，形成了散落式院落与血缘性联结的乡村社会。作为生产基地，形成了以林、竹、禽为对象的种养殖和手工艺相结合的生产方式。作为生态之基，形成的森林生态系统，在维持区域碳氧平衡、保水固土、维持生物多样性、改善区域小气候等方面具有重要生态价值。

动态保护亟待加速

郫都区是成都市饮用水源保护区，承担着成都市中心城区90%以上的供水任务，生态地位无疑很重要。

在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吴文良看来，这里的生态资源非常丰富，有很多历史悠久的农产品品种，“在这么好的地方，不能做普通种植，必须把生态有机的种植方式上升到制度层面，这样才能真正可持续，同时也是系统性保护的需要。”

“既要尊重单元的完整性，又要尊重整体系统性，不能随意分区和割裂。”中国林科院荒漠化研究所研究员卢琦建议。虽然这里起步晚，但却是最值得申报的地方。”卢琦认为，这里的农耕系统具备5千年中国农耕文化的典型要素，而且是一个完整体系，“要尽快整理申报中国甚至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申报工作要加速。”

“林盘有其系统性和独特性，保护工作不能局限在农林部门。”张林波建议，保护整体系统，需统筹城乡发展，关注工业化、城镇化对它的影响，要纳入到成都市的整体发展战略规划中去，应划出林盘保护的红线。

中科院地理资源所博士生张碧天建议，要增强科技支撑，将农遗保护、水源保护和农村生活环境改善统筹考虑，将生态环境保护和资源可持续利用贯穿于农业的绿色发展之中。要对遗产系统中的文化进行挖掘和整理，识别出亟待抢救的文化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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